Раскольников

Happy birthday to you, Detective Reed.💗

You are the rainstorm of Detroit yet to come.

今天就十六岁啦！（原来我只比盖文小两岁，我还是有机会的

和 @陸青禾 太太一起写生贺，前两千字是青禾的神仙写文，后四千字是我糟糕的丢人系列

生日了当然要发小甜饼！（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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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录时间确认：2039年10月7日，夜间23：05。

RK900眨了下眼，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快门声。

快门，相机，照片。由一个小小的声音而产生连环的检索，信息闪动在它眼前，距离上次的机体正常检查已经过去了五十八天，卡姆斯基像老师一样给它布置了“思考题”——虽然它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它还未能找到答案，所以它没有回去的理由。

“摸清你对人类的感情、人类对你的感情。”卡姆斯基带着5%的傲慢缓缓地说出词语RK900记录，上传云端。

今天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日子——盖文 李德，也就是它的搭档，在三十七年前的今天诞生。但现在不要说这位寿星，就连属于他的公寓里除了RK900自己其他一点有他痕迹的东西都没有——当然除去他的烟和没喝完的速溶咖啡。倒不如说在三个月零十五天前就是这样了，盖文这个精神状态好的不行的警探正拼命燃烧着他的中年，为了他高高在上的“宝座”(RK900又一次笑了)，他几乎放弃了个人生活。“拼过头了。”前任机型RK800曾经偷偷告诉RK900。

烛光一闪一灭，它又无端想起任务时血腥味烟尘味和塑料烧焦的气味。

任务更新：等待盖文 李德。

RK900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就像现在，盖文值夜班，它绝对不会去。最优秀的机型不是被派来做这些的，所以下班时间一到它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警局，留下自己的搭档在位置上暗骂脏话(“脏话不能帮你更上一层楼。”RK900的听力很敏锐)。夜班在22：30分结束，这是生日的特别待遇，而警局离公寓有约50分钟的路程。RK900平生第一次怀疑自己竟是在这种时候——它是不是太早点起了蜡烛？

它把所有的灯都灭了，坐在那张吱吱作响的椅子上，烛火在空气中颤抖，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一。它转头，看到了落满灰的相框。RK900并不是家政仿生人，盖文警探到家就跟瘫痪无二，虽然它会帮忙清扫，但家里某些死角落满灰尘也是不可避免。它用指腹抹掉灰尘，只看到很早之前和盖文拍的合照。RK900标准面无表情，而盖文脸上是99%的不满和1%的不耐烦。它非常清楚地记得这张照片背后写着“Nines”——盖文想不出用什么“塑料相关”的词语称呼它是编出来的名字。

RK900当然没有接受名字，没有必要。“我依然是RK900，模控生命创造的效率最高的机器，名字没有意义，警探。”为了强调这点它甚至直接称呼盖文为警探，然后它的听觉系统捕捉一阵大笑。

“这就跟养狗人类会给它名字一样，懂吗，机器狗Nines？”盖文非常夸张地捂着肚子大笑，又带着一点做作地抹了下眼角擦掉不存在的“笑出来的泪水”。

RK900本想将这段记忆清除，但最后它没有，甚至在盖文不怀好意地称呼它Nines时也给予回应。它优于其他型号的社交系统不断提醒它要包容人类的无端幼稚行为。

三个月零十五天。RK900明显感觉盖文的公寓那股“盖文的气息”已经淡了很多很多，这三个多月来盖文已经忙成一团，只有鲜少日子会待在家里，RK900也时常和他一起加班。它又想起相片上的灰尘，三个月零十五天。

“下一个检查点！”名叫盖文李德的人类说，用枪托狠狠地敲了下它的肩膀。

盖文李德是RK900遇到最难对付的人类，没有之一。他甚至对它扫描他的行为表示非常的不满，即使扫描他只是想检查他的伤势。一开始RK900还会询问他的意见再决定是否继续扫描，但久而久之它直接忽略人类的怒火做它卸载程序里的事情。它非常明白为什么盖文讨厌被扫描——他的所有弱点会暴露在仿生人蓝色的分析系统中，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有时为了社交仿生人也会偷偷扫描人类的心情状况，但盖文李德每次都能发现它的小把戏从而从愤怒变成暴怒。

“你扫描的时候有一声非常、非常轻微的快门声，知道吗？！这就是为什么你每次玩这种卑劣的手段我都能知道的原因！”盖文像以往一样竖着中指大骂，气急败坏，话里已经失了逻辑。RK900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脸，依然选择了扫描他。

快门声，轻微的快门声。

人类靠在水泥墙上，枪管里冒出白烟。“上帝保佑。”他呢喃着，而据RK900所知，他是无神论者。

它起身关掉了窗户，外面吹进来的风趁它不注意吹熄了蜡烛，它重新点亮烛火，擦火柴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格外刺耳。硝烟味又让它的检索系统自动调出了上次和盖文一起出任务的记忆：硝烟，蓝色，红色，大片的红色，胜利，夕阳，以及必备的尼古丁，附带上皮鞋碾熄烟头的细小声音。

RK900会定期删除一些没有用的记忆，所以它不会记得最早和盖文共事时头顶亮着几盏灯，也不会记得盖文叫过它多少遍Nines。但它记得那个异常黑暗的夜晚盖文喝掉了整整八杯啤酒，明明意识非常清晰却佯装醉倒，然后坐在沙发上抽光了一整盒的烟，到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昏昏沉沉地靠在RK900肩头。他的手机屏幕闪着光，但一直保持在主界面。RK900不问他为什么做这么荒唐的事情，反正问了也他也不会说，它只是随便找了靠枕垫在人类的头下面，然后替他收拾这片残局。

这下轮到RK900听到轻微的快门声了。

盖文睡着的时候很安静，这在RK900意料之外。但他脸上的神情像是随时都能被唤醒，哪怕是因为听到深夜百叶窗和玻璃相撞发出的轻微声响，像金属的破碎。“Nines，”RK900听见他在叫自己。也许是梦话，也许很清醒，但他的嗓音和平时截然不同，像是积了尘埃而难以打开的窗户。大概是整个长夜近乎窒息的沉默让他变成这样。烟雾缭绕，烈酒酩酊。

李德警探并不总是做这些超乎常理的事。虽然经常因为工作而作息紊乱，至少在RK900的性格评估中，他属于“自律”那一栏。第二天盖文像往常一样准时醒来，坐在沙发上面对空无一物的茶几揉了很久眼睛，大概才刚刚想起昨晚自己为什么没有睡在房间里。

“我说，Nines，昨晚你没听见我说什么梦话吧？”盖文像想起什么一样忽然问，语调依然是往常的冷漠、烦躁和满不在乎，但RK900警觉地从中捕捉到了21%的慌张和恐惧。它还是坚持扫描了他，这让他感到大为不满，但盖文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转移话题。

快门声，轻微的快门声。

RK900没有选择说谎，因为它能从盖文不耐烦的神色中看出来，他一个字也不会相信。“是啊。”它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答。

“我说什么了？”盖文的反应像任何人类一样，RK900难得发现他说话的方式不再带有强烈的攻击性。但如果可能的话，他显然很想掏出枪指着RK900问这个问题。

它帮他把厚重的窗帘拉开了。其实盖文一直都不太喜欢清晨的阳光，而事实上，底特律的清晨很少有明媚的阳光。“你说——Nines，一次又一次，或许只有一次。”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模控生命最先进的机型不会数数，还是你把那段记忆删除了？”盖文明显满怀希望答案会是后者。日光照得他眯起了眼睛，但它只是明亮而已，毫不温暖。外面的风是凛冽的。

“那并不重要。”RK900冷冷地重复了一次之前的话题，“警探，如果您一定要给我一个名字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在模控生命的官方记录里，我和RK800型仿生人一样，都叫‘康纳’。”

盖文笑了起来，其中有13%的嘲讽和30%的愉悦。这个数值明显偏高，因为他很少开怀大笑，而他真正这么做的时候看上去很释然，甚至在人类的角度看起来比他的真实年龄年轻很多。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朽旧的皮革发出摩擦的声响。“你觉得我会吗？也许对于模控生命来说没什么区别，但在我眼里，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和安德森副队长的塑料宠物不一样——你和其他任何仿生人都不一样。”

快门声，轻微的快门声。

三十七岁。RK900大概知道这个年龄对于人类是什么概念，但盖文李德，这个人类用任何一种说法都无法完全概括。他像更年轻的人一样会有荒诞不羁的放纵，思想自由而锐利，对恋爱婚姻的态度满不在乎；也像年纪更大的人一样勇敢、坚毅、持重，仅仅从执行任务的经验上来看，他也许称得上历经沧桑。

他的人生无疑是一个独特的谜，RK900深知这一点，并且无时无刻不在探究背后的原因。

它的提示界面显示卡姆斯基给他布置的“思考题”剩余时间不多了，但它根本没有完成。这不是什么好迹象，RK900应该是从不拖欠老师作业的学生。但它毕竟是个警用型仿生人，回答自己专业之外的问题对精通一科的尖子生来说难度很大。

它靠在椅子上，硝烟味弥漫开来。RK900忍不住进行了一次局部自检，因为它怀疑嗅觉传感器可能是弄错了——蜡烛燃烧生成的水蒸气和二氧化碳是无色无味的，不可能模拟出这么强烈的感觉。这也许就是人类所说的“心理作用”，它想，因为这个场景总是让他联想起其他记忆。

其中包括RK800上传给他的记忆——朝着克洛伊开枪。落地窗外，初雪过后，阳光格外明澈空灵，映照在少女的金发上，发丝几近半透明。她浅蓝色的眼睛盛满了细碎的光，她是完美的艺术品，从凝望着他的神情到她的飘动的裙裾，都那样优雅纯洁。RK800显然把这些记忆留得很深，甚至有可能它自己都不知道。它犹豫了，最后还是颤抖着扣动扳机——蓝血从她的额角流下，像打翻的明色颜料在雕塑上肆意流淌。每一个细节都明晰可见。

但盖文不会记住。那个人类永远比异常仿生人更冷酷无情——凡是需要他击毙的目标，他记住其体貌特征都是为了任务，任务完成之后就忘却了，如同射击手抛弃作废的标靶。他不是康纳，他不会感性化地记住目标的任何细节。

盖文像他手中的枪一样，而枪从来不在乎自己瞄准谁。

RK800没有通过卡姆斯基测试。卡姆斯基划定的那道机器和人性的界限很分明，这是RK900得出的结论，他通过这一段记忆将自己简洁的报告发送给卡姆斯基：“您是充满智慧而又深不可测的创造者。”这是他对第一个熟悉的人类产生的感情。

——时间是夜间23：40。像三个月零十五天前一样，李德警探没有回来，虽然今天他本应该回来的。

2039年6月23日，上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盖文受伤了，他总算暂时没有拒绝RK900的关切，也可能是他已经不想浪费精力这么做了。

“Nines，我死不了的，”盖文若无其事地示意它离开，但同时他自己在拼命睁开眼睛保持意识清醒。“你这个死脑筋的机器——照顾我有那么重要吗？把我放在任务优先级的最后面会他妈的碍你什么事？快滚吧，越远越好——他们还需要你，整个DPD还需要你——”

RK900没有听从他的命令，也永远不会听从他的命令。它只是再一次将他置身于扫描界面中。这一次扫描尽可能简短，因为盖文身上布满了伤痕和血迹——半干涸和仍血流不止的，甚至还有形势严峻的枪伤。它必须每一处都分析一遍，这样留给它的时间少之又少。RK900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不停摇头：“不行，警探，我必须带您回去，保证您的生命安全是我的职责。”

“忘掉你那该死的职责吧。”人类一定感到痛苦不堪，但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躯体的苍白并不能锐减他的意志。他抽出枪来，枪口意味不明地向地面顿了顿，但他没能用它瞄准目标。“你自己也被损坏得很严重，机器狗。我感觉你流失的蓝血已经快把我淹死了。”他用孤独的目光看着它，仿佛在骂着“脆弱的机器”。

它扫描了他。盖文的情感很复杂，甚至可以说是为了发泄而发泄。夕阳斜照在他的面容上，让他有了几分血色。小巷角落里某台大型发动机的轰鸣声像经久不息的背景音一样运转，它的喧嚣盖过了轻微的快门声。那是一张象征着冰雪中渴望火种的相片。

“阿曼妲，我——”

“你没做到？”她毫不吝惜地剪下花架上蔓生出来的一枝盛放的玫瑰。她没有转过身用冷峻的目光逼视着它，但足够让它不寒而栗。

RK900在“真诚”“理性”“歉意”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却选择了最后一个选项“直白”。它以前从来不希望阿曼妲对自己失去信任，但现在它却感觉自己不是很在乎。“我没做到。我没有保护李德警探，他让我离开。”

“那是你的任务。”

“是，我为此深表歉意，但当时的情况，我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RK900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甚至连LED灯也是波澜不惊的蓝色，毫无变化，就像在那张合照上一样。也许它现在还定格在合照上，盖文站在他身边。

阿曼妲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理解、不满意，她端详着它，似乎在检查一个代码错乱的程序。她能把它看透，因为她就居住在它的内心世界里。

——RK900这样告诉卡姆斯基。他对第二个人类产生的情感，他认为阿曼妲是“隐身于幕后的控制者”，虽然她早已故去了，但自检程序摄人心魄的精神力量一直是强大的。

——登入时间确认：2039年10月7日，23：50：30，23：55：08，23：59：59——

2039年10月8日，0：00：00。

盖文没有回来。

快门声，不间断的快门声。RK900扫描着餐桌边的文件夹。那里除了公文还散放着一些草稿纸，那是李德警探的一种习惯，在处理公务期间抒发情绪、寻找灵感，或者仅仅是想漫无目的地放松一下。

他从来不让RK900动那些纸片，扫描也不行，但它其实早就知道那里面写了什么——“快点蒸发，不要凝固”“从这里到哈特广场有没有一百条路线”“今日事，今日毕”，它把这些隐晦潦草的箴言上的尘灰用指尖拭去。RK900以前不会做这样的动作，很多细节是它为了适应与盖文的相处而作出的调整。

它在为了他而悄悄改变。

“Nines，”RK900再也不可能想起盖文究竟叫了他多少次，尤其是记忆里还充斥着昏暗的灯光和嘈杂的声响。但记忆所及的那几次，它都记得一清二楚，就连语调里细若游丝的呼吸都清晰可辨。因为那是盖文呼唤它的声音——当他，理性而坚毅的搭档，让他难以理解也难以对付的人类，在迷惘孤独的时候需要它——它一定会在，永远都会。那是它对人类的第三种情感。

自检程序自动启动了，卡姆斯基在等着RK900带回令人满意的答案。而事实上，它觉得自己答得一塌糊涂，连及格都不会有。

卡姆斯基凝望它的目光深思熟虑，“你知道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你感受到了什么吗？让我简单地概括一下，那分别是对人类的仰慕、敬畏，和——”

RK900有一种不自然的期待，最后一个词的概括是它想象不出来的。它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但是稍稍抬了抬眉梢。

“——爱。”

错愕的感觉流过它的机体，这是它始料未及的。强烈的情绪波动很少在RK900的软体中出现，至少最近的三个月零十五天，它一直处于稳定状态。“您可能误解了，卡姆斯基先生——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呢？让我慢慢解释吧，”卡姆斯基的回答含糊不清，他意味不明地挥挥手，“你是在李德警探的公寓里，是吗？你和他曾经有过一次合照，去扫描一下它——看看会得出什么结果。”

分析自己当然没有意义，它把三角形的扫描框对准盖文。

——盖文·李德，底特律警局警探，身高：179cm，体重：79.8kg，出生日期：2002年10月7日——

而更为醒目的是状态一栏暗红色的“死亡”，“出生日期”下面的一行小字“逝世日期：2039年6月20日”。

三个月——三个月零十五天。它正在努力接受这些信息。RK900的指示灯在短时间内变成黄色，但仅此而已。“为什么？”

“每一次重启新的机体，都会丢失一部分记忆。”卡姆斯基盯着天花板，轻描淡写地提醒他这一点，“RK900 #313 247 317-88，你已经报废过一次了，在三个月前的任务中，你和李德警探都受了重伤。但仿生人不会死，人类却不一样。

“他永远地离开了——知道吗？”卡姆斯基的声音一直都像远处不断落下的雨那样轻柔，但在说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突然变得冷峻起来，像是在警示着它什么。“可是你忘记了，对不对？你以为他还会回来，说不定这是旧型号故意而为——不，我不是认真的。”

RK900的指示灯这一次很稳定。“我知道了。”他尽量悄无声息地离开。

——登入时间确认：2039年10月8日，0：20：17。

RK900打开窗，窗外的冷风灌进来，把蜡烛全都吹灭了。它不知道如果盖文在这里，他会许什么愿，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了。不过这没有关系。RK900甚至不觉得他的离开对这个只有它一个人的生日之夜会有什么改变。它从那些便条纸中抽出一张来，贴在桌面上，然后照例像平时留便签一样在纸上写道：“李德警探，生日快乐！”

上面是标准的模控生命字体。

Fin.

随便起了个题目，灵感来自于“流光快门”

原题其实叫《我杀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