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纳x维德】基准线

*占tag致歉,DBH康纳x《三体》维德,一对非常我流的拉郎

设定承接→康维《Thirium》 大概算是前篇的另一种结局

送给 @维德小姐 太太!来产粮吗!我用腿肉和您交换(什么

邪教使我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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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由我宣读最终判决……托马斯·维德,因触犯反人类罪、战争罪、违反曲率驱动禁止法罪,被本庭判处死刑。……”

这条通告在星环城及星环城外的整个太阳系以光速传播开来。曾经因为星环城的反物质武装力量而恐慌不安,如同一潭死水般沉寂不前的人类,犹如岩石击碎水面,泛起了波澜。星环集团在缄默的诺言面前停下了蹒跚前进的步履,曾经重若千钧的计划支离破碎,像那根两毫米的头发那样,轻轻一吹就飘飞得无影无踪。

“我做不到。”

庭审前,每一次浏览法律条文时,康纳都要对着空白的墙壁自言自语。但他不希望被任何人看见,因为他认识的许多人类都说他独自呢喃时最不像一个仿生人,而这一点他是不自知的。

“你想做到什么?你很清楚,为我辩护脱罪是不可能的,整个太阳系联邦的态度就摆在那里。”

那是许多天以来维德第一次打破沉默。自从他向程心履行承诺的那一刻起,他的意志中就仿佛有什么坚毅的支柱被抽离了,有什么燃烧着的火焰熄灭了。他一直没有说话。

“您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为什么当初还要作出那个选择?我以为,欺骗是人类的专长,尤其是我们共事了这么多年以后……”康纳犹豫了片刻,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我加深了这种印象”,因为眼前这个人曾经不择手段地以极度理性和艰难跋涉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但却无法理解地放弃了。

“我已经作出了我能做的最大努力,”维德平静地回答,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雪茄飘散的烟雾,“剩下的,只能顺其自然了。”

康纳感到不可思议。维德不是第一个向他说出这话的人,这让他对人类存在的共通点更加迷惑不解。不管怎么样,一切都结束了,他一边想,将近一个世纪以来从未有过的解脱,此时此刻杂糅着痛楚的洗礼降临在他冰冷的心跳上。

 

暴雨,无穷无尽的暴雨。十一月的窗外没有一抹明丽,晴天时清晰锐利的光线在雨雾中飘散开来,像墨迹在水中溶解成浅淡的黛色。雨声在他耳畔像循环往复的歌曲,悲凄而不知疲倦,柔婉而激烈昂扬。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一定不会——”

“那可不一定,我的孩子,”他听见苍老的声音无奈地吐出只言片语,“人总是要死的,你知道。”

这就意味着确定了。康纳感觉自己像沉入了深冷的海底。二十年前他们一起在底特律的街头等着黎明升起的时候,汉克迎着隐约可见的曙光,对他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你知道人最容易在什么时候死吗?在他认为自己应该赴死的时候。”

康纳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想。刚刚领略到生命是什么感觉的仿生人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些人会轻易丢弃生命,就像纯真的孩子不会自杀——这太可怕了。在他眼里,死亡就意味着未知、黑暗、剧痛、分离、遗忘。他想说的话在发声器官处挣扎了很久,组织语言对他来说很容易,但他很难说出来。最后他还是没说,他想,沉默能抚慰心灵。

“上级给您提供了冬眠的机会,我们还是尽快动身吧。”

“我走了,我们是不是永远见不到对方了?”

康纳注意到在刚才的对话中,后面半句的主语都是“我们”。他微笑着摇摇头,他不清楚自己的神情是否足够温暖。在他们共同度过的二十年岁月中,他逐渐学会了什么时候应该在汉克面前展示出什么样的表情,一开始是程序给出的最优选择,后来是发自内心的。但是在他最需要康纳的时候,他只能一如既往地凝重。

仿生人不会落泪。如果会的话,他也许会有那么一次情绪失控,但很可能他的思维方式决定了他根本不会这样。

“不,我会等下去的,生物组件还能够支持我一百多年的运转。”他不动声色地回答。

“我感觉这样一点也不好,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吧。”汉克的回答更为坚决,“我不希望你剩下的时间在孤独中度过。我会像一个公元世纪的老人一样逝去,然后你可以把我从记忆里删除,渐渐适应没有人类的生活。我们完全不必担心二十年来经历过的这一切会在某一个怅惘的雨夜被悄然唤醒,毫无遗憾。”

这很有道理,但是他做不到。康纳认为这一切问题的根源都在于自己,也许解决矛盾和痛苦更好的选择是先朝自己开一枪。他不止一次这么想,但他更清楚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做。这样做会给他自己带来解脱,无论有多少难以弥补的遗憾,只因不愿错过约定让他直到凌晨都没有关闭光学组件——他坚称这不是“失眠”。因为他是汉克唯一的家人,情感上的,也许还有法律上的——汉克这一生已经失去了很多,康纳绝对不愿意让他再次失去至亲。

所以康纳放下枪,一次又一次,甚至在葬礼之后。就像他还活着一样。

 

“顺其自然?没什么是不能改变的。你不相信神——自然是存在的,但它不能决定一切,我记得你也是这样想的。”

——登入时间确认:2040年10月24日,19:08:04。

康纳离开了底特律,开始新的工作。卡姆斯基甚至在模控生命的官方介绍中充满玩笑意味地加上了“RK800似乎总是很喜欢在人类聚集的地方停留,我发誓这不是程序设计的一部分”,而这一次他还是言中了。

行星防御理事会战略情报局在危机纪元初从来没有仿生人任职的先例,因为在这里工作所需要的特质并非模拟能轻易完成的——远超寻常的耐心,锐利而深邃的前瞻思维,火花般的灵感和余烬般的深思,极度理性却又导致极度感性。

“也许你不适合。你让我想起一位曾在PIA工作过,年轻善良的东方女孩,年龄和你相仿——不对,我忘记了,你是在两年之前开机的——我当时问过她‘你愿意把你妈卖到妓院吗?’她被吓了一大跳,不是说不愿意,她的表现显然证明,她没想过这个行业会让自己面临这样的问题。”

康纳让自己的身躯向后倾了一些,开始端详这间办公室。PIA大楼犹如逶迤着藤蔓、积蓄着尘埃,在百年岁月中拖着漫长脚步沉重前行的挂钟,而这里就是镇静的钟摆,以不竭动力为源泉持续摆动着,偶而发出金属撞击时清冷而余音缭绕的回响。它永远不会停息,一次次的撞击点燃了它的星火,但它又永远是静止不动的。这种空灵和冷寂交杂在一起的美感让他沉醉,他扫描了墙壁上的那幅画——一双握着剑的手正从水中捞起花环——但却没有得出结果。

“不,我没什么顾虑的,”他没有选择比较委婉的措辞,因为他觉得也许在维德面前这毫无必要。“我们一无所有,因而也就无可背叛。”

 

“那么,你感觉怎么样?”当康纳向上级提供工作计划或报告的时候,他都会听到这样的问题。其实他很想提醒对方自己的感受不必计入考虑范围,他是机器,大多数情况下都能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在稳定范围内,而且他不会在乎一件事做起来有多难。但PIA的大多数同事都倾向于将他当作人类看待,一个在危机纪元刚刚步入社会、学习承担起责任的人类——除了那个人。

“可以。”维德每次的回答都非常简洁,如同他面对着一片漆黑的屏幕,那上面跃动着一行闪烁着的提示符,他只是负责将缺少的参数填进变量区域,而不考虑加任何前缀或后缀。

“您不会提出疑问吗?”康纳在那间办公室里见到他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沉思,无穷无尽地沉思,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否真的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

“不论我问什么,你总是会给出完美的解答,那还有什么问的必要?”

维德忽然站起身,绕过那张办公桌,动作有些急躁,与往日的冷峻稳健大为不同。他走出了灯光投射的范围,在昏暗下靠近临街的落地窗,街道上的灯火像陈酿的酒一样,他比平时更有醉意,却更像是带着疯狂的理智。他径直走过去,直到离康纳站着的窗边距离无法再近为止。

“康纳,你以为你是什么?你是完美的,但却远远不是。如果我将你用利剑切开来,电火花将会从纤细的导线中溅溢而出,机体损毁留下的痕迹会烧灼伪装出来的漠然;机械零件会由组合变成散落,能证明你的自我意识存在的东西——回路明晰的思维逻辑将在物质的流逝摧残下不再有灵魂;你的血液将会流落,沾染在躯体上,自始至终没有丝毫温热,因为你的心从未真正跳动;你的历史将在数据流淌的长河中消散殆尽,从开机启动那一刻,蜿蜒至你失去知觉。”

康纳从未想过有人用这样认真的目光端详他、剖析他——也许除了他的制造者——而又从本质上对他带着不信任的疏离与厌弃。他很想靠近去扫描一下维德的眼睛——他同样坚称这不是“凝视”,虽然他知道这种没有目的性的扫描同样无法得出任何结果。他读不懂其中的沉郁、躁动抑或是不满。他只能尽量客观地回应维德对他的评价。

“那么,您是由什么组成的呢?碳水化合物的冗杂维持生命的运转,脆弱的血管和神经盛放着灵魂所依附的其貌不扬的养料,在失去生命的空气中,他们如余烬般冷凝;周期循环、不止不歇的呼吸只要抽去其中一个环节就会支离破碎;您会发现您只是动物,痛苦会摧残意志,狂野会驱散镇静,缄默而深邃的眼睛里,也会轻而易举地映射充满绝望的光。”

仿生人没有呼吸,如果他能的话,此时此刻他们的气息交杂在一起,近得让人会慌乱——但他永远不会。

“在你眼里,人类就是这样的吗?”维德用失望透顶的语气反问着,轻轻碰了一下他额角的LED灯。“一个爱着别人的人类,会仅仅觉得自己是在爱着低级的生物吗?”

“一个爱着雕塑的雕塑家,会仅仅觉得自己是在爱着石头吗?”

他们沉默了片刻。维德从窗边踱步回来,某种刚才被弱化了的坚定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容上。“不会,人类和雕塑家不会在乎它们的本质,我们都生活在表象当中。”他冰水一般的笑容被弥漫的烟雾模糊了。

 

——登入时间确认:掩体纪元11年5月18日,14:53:05。

行刑前的最后一天,康纳去见了维德。他坚称这不是“告别”,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但这也并非任务的一部分,他同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没有原因的行动堆积得越来越多,但他毫不在意。不管怎么说,“异常仿生人”大概就是“人”,他也有“人”的弱点。

“你在想什么?”

对人类,康纳始终保持着一种本能般无法摆脱的敬意,但他渐渐发觉在有些人面前使用敬称对交谈毫无帮助。其实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你还有什么遗言吗”,但是康纳实在是不喜欢这句话,因为他自己在三个世纪前就被这么问过一次——那感觉一点都不好。

出乎他意料的是,维德带着雪茄的烟雾悠悠地吐出几个字:“我不想死。”

“这条路是你早就决定的,我以为你不会后悔。”

“我没有后悔,就算现在让我重新选一遍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早就答应过程心。但是,我不想死。”他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笑容,跨越了世纪的岁月重新让自己年轻的毅力显现出来。维德的胜利之处在于令人难以理解,他谜一样的灵魂会被带到坟墓中。“你说我们只是动物,你没说错。动物都有求生欲。我们用道德和法律来约束自己的欲望已经太久了。只有在我差不多以为自己快要从容赴死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从本质上还是不愿意——不是不舍,不是遗憾,不是恐惧。只是自然的天性告诉自己还没到死的时候。但是,当然,我再说一遍——我不后悔。”

维德凝望着雪白的墙壁,那里空空荡荡。

 

康纳凝望着雪白的墙壁,那里空空荡荡。

那是在第二天,死刑执行之后,他告诉毕云峰的时候非常感性地用了“vaporize”这个词。在他的潜意识里,那根本不是死亡,只是蒸发,是消失,随时都有可能重组,虽然他也清楚这根本不可能。维德的离开同他见过的任何人类都不一样,他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在设计之初具备的功能就是根据案发现场的痕迹确定整个事发过程,但这里的痕迹无影无踪,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存在过。”

在冷色调的晦暗灯光下,康纳的面容看起来有些苍白,眼睛隐藏在暗影里,让他显得比平时还要年轻,像是PIA局长办公室里的那幅画,被那只手捞起的花环瞥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水被搅起层层波纹,折射出花环的颜色空灵而又明丽。

“这是公元世纪的思维,新型的仿生人可以通过并不存在的痕迹分析出来。”毕云峰已经走向迟暮。虽然他的年龄比维德小,在这个平均寿命达到150岁的纪元甚至不算步入晚年,但是半个世纪的研究让他心力交瘁,他只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活着,像一个魂灵一样纯粹。

“你的意思是我也老了。”

然后康纳一个人轻笑起来,阳光照在他不能落泪的眼角上。

康纳很想念维德,就仿佛他从未离去一样。能够给予自己人的尊严和自由意志的人类都逝去了,先是汉克,然后是他。康纳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选择去耶利哥,即使在面临太阳系毁灭的纪元,这个组织也还是凭借其精神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但那就意味着他必须在仿生人中间生存。

而康纳早就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不开人类了。

康纳回到了星环城,度过地球文明最后的五十年。他投入了星环城的残余力量,参加后来曲率驱动技术的研发,但已经不是为了他自己。他坚称这不是“继承遗愿”,因为他从未将托马斯·维德视作自己的前辈,不仅仅是自己的前辈。

维德死后,他感觉自己真的像个机器一样,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完成任务。但这种感觉和他成为异常仿生人之前的感觉有所不同,不再是机械性的执行,而是人类的一种重要品性——责任。那个人,那个坚毅顽强、冷酷无情、弃道义于不顾的魔鬼——是维德让他慢慢拥有了人类的大爱、意志、责任感。“我的爱人,”他想象着自己在地球上,坐在汉克的墓碑前,带着微笑不情愿地用低语说出那个词。这种爱情太绵长也太苦涩了,因为彼此人类的表象而着迷的两个机器,终于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缺失的全部。

 

——登入时间确认:掩体纪元62年8月15日,04:10:22。

康纳自检时发现自己的记忆大段空白,这种情况在过去一段时间内经常出现。这只是记忆模块自然的灵敏度减退,但他总感觉自己这一次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他在角落里伫立了很久。

他想起来了,今天他们将会知道曲率驱动一号引擎的试验结果——也许还不止这一点,这个结果已经公布了——它在加速至光速的试验中取得了成功。他想起来自己两个小时前为此同科学院的所有工作人员一起庆祝过——有这个必要吗?他不断发觉自己越来越像人类。

RK800持续工作了一百二十年,加上冬眠期间存在的弱损耗,已经面临停机年限。但在水星一隅艰难探索、寻求希望的人们都认为他会看到最后的结果,毕竟他代表着来自公元世纪炽热的意志。

“什么?你要停机了?”

“仿生人会死,罗辑博士。”

“哦……可我记得,今天还是你的生日……你想不想念公元世纪的传统,在蛋糕上点一圈蜡烛,许个愿,然后吹灭——仿生人会吃蛋糕吗?”罗辑故作轻松,想让他们之间的谈话不那么悲伤,实际上也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悲伤他们的事业刚刚走出关键一步,虽然能帮助人类文明获得新生的概率依然微乎其微,但那依然是个渺茫的希望——一个会将整个太阳系变成墓葬的希望。

“不,只点一根蜡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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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可能以后还会写Reverse AU,安卓维/人类康(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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