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写完了!!感谢惊之太太的催更!
/总共5267字,好像是初二以来在作业的压迫下写得最多的一次了……
/预警:前半段章吴,后半段吴章,一点点海仪。
/想想干脆一起发出来吧,因为如果只发第二篇影响美观……
————————分割线——————
01
(危机纪元3年,章北海/吴岳)
城市的夜晚在浓郁明澈的星空中格外宁静,偶尔传来呼啸和惊动在夜幕的覆盖下都像轻轻的呼吸。房间像是在海浪上漂浮的小船,在平静的、前路模糊的海面上漂流旋转,随着涟漪起伏,微微的动摇比冰冷的平静更让人想要沉入暗夜的梦境。
但这里的人却在寒夜中醒着,晚风和波浪轻轻地歌唱,留下一段段轻盈空灵的旋律盘旋在水天相接处,淤积在酌着水雾的空气里,渐渐填满了这个会议室,飘渺已经消失,只残余下挥之不去的凝重。
凝重却在刹那间被敲碎了。
会议已经开始了十分钟,章北海才姗姗来迟,他走到门口,紧张地扫视了一下全场,最终还是停滞住了脚步,沉默地站在进退维谷的位置,望着同样沉默着的人群。
背对着的华灯给他的肩膀勾勒上一线明亮的反光,他站立的身姿依然挺拔,但是肩上已经满是雨水,眼睛里充溢着一种有些疲惫的失神,像是匆匆冒着大雨蹚过泥沼,长途跋涉的旅人。
——虽然这不是什么重大正式会议,平时迟个到就是家常便饭,但是章北海其实还是很想作个检讨深刻地表达自己的悔恨之情,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同志们……
……都怪半小时之前吴岳上校把自己的车开走了为了避免迟到只好在等到他之前跑去转了三趟公交车还淋了一身雨这不是我的错。
散会后,他留在会议室里,打开会议室的窗子,让夹杂着雨丝的风吹到眼睛里,像寒气从惊涛汹涌的海洋上往陆地漫溢,从眼睛一直渗透到心灵。
“明天周末,带你去看桃花吧。”
听筒里传来沙哑疲惫的声音,像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呢喃。
“你开着我的车出去转了半个小时这账还没算呢!我为什么要陪你出去看桃花?”
深秋的雨水层层渗透到手心里,像从骨髓里发源的寒意,轻轻摇手撩拨就会扩散开去,连面庞都是冰凉的。
“因为这就是对制裁你交通方式的补偿啊……所以你是不是应该把这个账算回来?”
“这个理由非常牵强。”
“明天等你二十四个小时,不来就算了。”
独自站在寒夜的街头中,他怅惘地看了看长街上的灯火,它们好像是星空的倒影,从无数银河星海中的楼房里洋溢出来,让天穹上的云朵里都隐隐约约有了海市蜃楼的影子。空灵的灯光和细碎的影子漂浮在长街的路面上,他觉得那里像水面上折射下来的光,而城市隐藏在水面之下,正在沉静地安眠。
02
(危机纪元3年,章北海/吴岳)
岭南春早。
光影通过相机的镜头折到眼睛里,圈圈点点的尘芒在山涧蒙着薄雾的空气中飘荡,让人想起初冬雨后苍白而冷冽的清风,游荡在晨昏之间,行走在街道之上。城市中行道匆匆的人们迷蒙不觉,倘若耳边不绝的风声轻轻地放缓了、凝固了,就会失去清醒的感觉,沉入迷惘和困顿之中。风停后,清溪幽谷中透出来几丝明丽,春回大地,年年在仿佛已经永久冰封的睡梦中挣扎着醒来。
春日显然还没有完全醒来,但一处处在枝头燃烧着星星点点的花火一直蔓延到山丘之上,不管是远望还是攀折(小朋友请勿模仿)都能触碰到溢散在林海间的春风。
“难过的时候,就到这里来,然后你就会更难过了。”
吴岳拍拍章北海的肩膀,大有把酒坐谈人生的架势。
“虽然开心不到哪去,但是怎么说也不可能勾起离别愁绪吧?”他想起那天晚上不住地推打着他的大雨,想起在风中逆流而上的寒冷。
“哦,不是,和人没什么关系。现在还早了些,春盛的时候,桃花漫山遍野,就像燎原之火,远远望过去简直能从那里看到明光。第一次来这里,我就看到这种景观了,那差不多……是在我上中学的时候吧,已经有十几年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们看见的非光源,都在反射着光源的光……
“其实这是常识,但是在我反复听过这一条定律之后,我突然感到了恐惧。那天我在这里枯坐到晚上,想像着如果光不能反射,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如果你和光路不在同一条直线上,那么就只有光源是璀璨明亮的,而你,还有整个世界,都将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一切沉静的、浓烈的、平和的、夺目的颜色都将不复存在,我们在跌跌撞撞中活着、死去、麻木、失明。
“桃花是光源吗?不是。因此,它越明丽,我越害怕这种美的短暂。”
吴岳静默地伫立在风中,聆听着清晨山谷万籁俱寂中细碎而悠远的声响。
章北海无言地望着他,这次换作自己看不透他心中的思想了。
“但比桃花更美的光源是存在的。”他还是轻轻地看向吴岳的眼睛,“我……我相信你明白。”
剩下的路程是在无言中度过的,他们一起爬上山,看着晨曦在薄雾中悄然覆盖这个尚未醒来的世界。风里夹杂着清晨高原的露水,顺着脊背吹入眼帘,朝霞在他们返程的路上投下漫漫的光影,竟让这里的景色像黄昏一样迷茫。
“你看,光啊……我们会不会就是大地上的植物呢?依靠着本能的趋光性,委屈求全、长途跋涉地生长着,只为能够探到一点点的光明。我们一辈子都在追逐着什么,但却不能靠近、抓住,其实这样的理想和追求,和植物的本能也并没有什么层次的分别。”
章北海喃喃自语地在半山腰坐了下来,他背着初升的朝阳,身影只是一个迷蒙恍惚的轮廓。山风从远处吹来,他在寒风中显得安静而深邃,但失去了往日的斩钉截铁,像是风不断地吹走他心头堆积的某一种沉重,最后让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轻飘起来。
“比喻而已,年轻的时候不太懂事。”吴岳站在他的身后,不敢走上前去,害怕他看见自己听到最后一句时的颤抖。
他在否定所有人的人生……吴岳想着,然后又想到自己竟然无比地赞同他的想法,只能自嘲、沉默地点点头。
03
(危机纪元20年,丁仪/章北海)
“啊!是你!好,太好了!”
当丁仪把门打开的时候,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让门外的章北海着实被吓得不轻,随后非常心虚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探出头来谴责的邻居,才放心地走进丁仪的家。
“丁博士,您这是……”
“哦,我只是激动而已,你还别说,我不是夸张,我这里差不多有五年没有人来过了……有时候把自己一直闷在家里很久,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上次见到您,明明没有五年这么久的,可能两年都不到。”章北海笑了,注意到这个家仿佛像刚刚用凌乱的书籍堆积起来的陋室一样,让人满眼望去都是艰深萧瑟,都是荒无人烟的严寒。
“啊,我不是说真有五年,只是我感觉过了五年,反正重要的是感觉,不是吗?”
章北海感觉丁仪不像在开玩笑,毕竟在一个思想者眼里,外部时间的流逝并不重要。只可惜,他是一个时时刻刻感受着外部时间流逝的人。
“您是对的,不过不管过去多久,我们可能要过很久才能再见面了,今天我是来向您告别的,我要去增援未来。”
“有没有什么告别礼物什么的?你这一走,可能这里又要空五年。”丁仪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怅然地望着墙壁上挂着的日历,日期是去年的今天,上面已经结了一层灰。
“还真有,那天看到您在研究所门口摘桃花,我就折了几枝送给您,莲湘峰的桃花开得很早……”章北海从纸袋子里把花掏出来,放在眼前。恍然间那璀璨明艳的花瓣上沾满了朝露和晨曦,像是从一片萤火中取出来的光,像是颜料罐里最温暖、最柔软、最充满生机的颜色在空气中作成的画。但转瞬之间,这尘世之外的光芒就消失了,一切落入晦暗,先是失色的花瓣,再是凌乱的住所,最后是丁仪那闪烁着睿智的眼眸,一切非光源都消失在漫漫长夜里。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这样让我想起许多往事。”
“我也想起许多往事。再见。”
章北海走到门口,凝望着寒夜中华灯初上的城市,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时间中漂流。
04
(危机纪元8年,吴岳/章北海)
“北海,我要结婚了。”
“啊?”
章北海感觉自己可能还没有完全睡醒。
他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这么惊讶,但是此时此刻一向很容易清醒的他却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被电话铃闹醒,而是陷入了比往常更深的睡梦。
他见过吴岳在留学时认识的那个英国女孩。她安宁却活泼,让他印象很深刻的是她的金发像飘落的秋叶一样静静地在夏日温暖、澄净的晨风中飘动,她那沉静的面容里含着坚定的期许,衬托着那个精细的十字架在阳光下闪耀着轻盈而圣洁的光芒,像是从天外撷取的一丝金线编织在她胸前。如果没有这片纯粹的信仰,她的美丽将会在脆弱中崩塌。
“啊……这么快?”
“不用这么惊讶,也许是这个时代太危险了,我们都想早点得到幸福。”吴岳轻声说道,含着一丝笑意,好像比起平时多了一些超然和解脱,“不管怎么样,也是时候该像你一样给自己找个家了。”
“我有家难回。那么,你这算是给我请柬了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章北海紧紧地攥住手里的电话,但是自己的手却在不自觉地剧烈颤抖,像是自己难以缓和平复的呼吸。他的眼前闪现出几年以前和吴岳一起看晨曦中的桃花的情景,那情景历历在目,还夹杂着吴岳感伤的话语,不断地在耳边的冷风中回荡着。
——“你想,如果你和光路不在同一条直线上,那么就只有光源是璀璨明亮的,而你,还有整个世界,都将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他从未觉得这是痴人梦呓抑或是危言耸听,他已经那么顽强而坚毅地走上这条道路,彳亍着、跋涉着,他已经准备好面对死寂刺骨的寒冷真相,已经准备好漂泊在无际荒芜的孤独深渊,已经准备好在火中渐渐变成寒夜中的烈焰,不管怎么样,他都愿意去尽自己的责任,但他没有准备好让一切的混沌和黑暗降临。
是吴岳告诉了他那条路有多么艰险,远远在自己想像之外的凄寒与孤寂。
“那……你会来吗?”
“会的,我想,她是你眼中的光源吧。”
章北海告诉吴岳,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要以朋友和同志的名义请他上台,他只想一个人一言不发地坐在会场角落。听到这个要求,吴岳有几分惋惜的神色,但没有说出来。
他真的一个人从开头看到结尾,至于婚礼是什么样的已经全然忘却了,只记得城市的灯火从黯然迷蒙到渐渐浮现,后来清冷的风里开始夹杂着寒凉柔软的雨丝,最后灯火渐次消逝,一切重又归于沉寂,就像多年前他在雨中奔跑着的那一夜。
05
(危机纪元8年,吴岳/佩特拉/章北海)
“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我一直一直都期盼着得到祝福的那一刻。”
她从窗前转过身来,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眼中闪烁着宁静的星光,让他的心弦不由自主地颤动融化。
“我只期盼能够得到你的祝福,我羡慕你在这个时代中拥有的坚定信念。我害怕没有这种信念,我的后半生会空虚迷茫很多。”
他也回望着她,这比拥抱更加含蓄而深情的语言就像星辰寒疏的光芒一样无时不在,只要抬头仰望,就能接收到其中流露出来的无限话语,从双眼一直流淌到心灵。
她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回窗前,这笑容让他无法理解。他站在她的背后,凝望着她的裙裾飘向他的方向,凝视着她虔诚的信仰在天穹中闪闪发光,萦绕着她。
他突然像醍醐灌顶一样地想起那个笑容是那样熟悉,都是那样难以理解,坚定中带着安慰和宽和。那种明亮、坚毅的信仰像剑锋划过平静的水面一样,微动的涟漪成为了深邃湖水的灵魂,锐利而闪耀着锋芒。这种信仰曾经无数次惊扰着自己思想水面的静谧,无数次让他不安的灵魂得到片刻的安宁,却又使他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被她那勇敢坚定的信仰和她深邃空灵的思想而深深吸引,她信仰的光芒就像那山冈上盛开的桃花一样璀璨明丽,却转瞬即逝。
他想起了章北海。
婚礼过后的第二天夜晚,他们在莲湘峰脚下的小湖泛舟,有许多往事同时伴着夜色中的花海涌上他们的心头,但却相对无言。他们静静地斟上酒,沉默着回想往事,但是什么都没有从话语中表达出来。
对酌间,桌上的酒樽已经半空,夜幕里星星点点的灯火浮在酒面上,像深渊里浮出水面的萤火,越是明亮,越显出四周深不见底的空茫寂寥。
“北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天我说的话别太往心里去,毕竟,一个只活在光里的人是不现实的。”
吴岳的身影随着渔火的亮灭而时隐时现,像已经陷入了光的海洋,只能看见一个虚无的轮廓。章北海没有说话,他斟满杯中的深渊,再用深渊填满自己的空虚。
“你是幸运的,也许,你见过真正的光。不然,你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有,真的没有。”吴岳用手臂抵住游船的栏杆,迎着春夜暖湿的清风,像被浪潮冲刷得厌倦的石礁一样无奈地举杯自嘲,“谁说光源发出的光就一定是最美好的呢?你看看我们初中学的物理学,说不定,平面镜是它们拐道的十字路口,透镜是它们生命中的聚集与离散,它们匆匆以直线赶路,因路长而不断偏折,它们行道险阻,却抵达更纯粹、温暖、圣洁的光明。”
“本来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光,不过因为我们追光,光才出现了。”章北海凝望着杯中支离破碎的星火,那里含着深寂太空的虚相,举箸轻动,星海成漩涡,宇宙如静卧于股掌之中。
“你曾经说有比桃花更美的光源……我曾经想回答你,是你。”
章北海睁大了眼睛。
“这也曾经是我的答案。只是,我从来就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我也没有来得及。人生苦短啊,我们很快就又要分别了。”吴岳长叹。
“是啊,人生苦短。”
这之后他们也没有再说话,而是聆听着花海在风中像梦一样飘过,积蓄成花开花落不能看完春夏秋冬的遗憾。
06
(危机纪元20年,丁仪/我)
“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劝你趁着年轻,好好享受这个时代的美,不要像我那个政委朋友一样。”丁仪非常认真激动地握着我的手说。
“丁博士,我想他应该是个干大事的人,哪会计较这些。”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话说回来,您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呢?”
“因为不管你干了什么大事,总有一天人们复述起来的时候都会说‘再然后我就忘了’,而如果你明白人生苦短,就能把有限的人生过成永恒啊。”
丁仪仍然是认真和激动的神情,但也有了更多的感怀与不舍,也许,他也不想成为他的那位政委朋友吧。
——End
最后感谢你们看到这里!
我特别心疼北海……但是可能他在感情中就是这么一个人吧。
剩下的写后感可以看第一篇ww
© Раскольников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