Раскольников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OOC私设预警。里面有全息影像互相拥抱并且还有真实触感这种不科学的操作……

/时间线在掩体纪元某一年，地点星环城

/复健失败，文笔掉落.gif

01
维德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宽敞的办公室已经被人挤满了。
他们都微笑着朝他走来，那微笑带着那个年代独有的沉寂与安宁，步伐稳健而坚如磐石，从窗外照进房间的光浅染出他们肩膀的边缘，像火焰燃烧后声息缓缓的余烬，倒显得坐在角落一把办公椅中失神的他有些凄惶。
“您好啊，感谢您带我来到这里，不过我还活着。”罗辑风轻云淡地挥挥手，凝望着维德的呼吸中氤氲出烟雾，“我的意思是，罗辑还活着。”
“你不就是罗辑吗？”最靠近窗边的章北海从沉默中苏醒，端详着窗外恢宏明丽的星环城。
“说得好像你就是章北海一样。”罗辑依然是那样风轻云淡的笑容，章北海看出那里面的释然和沉静是他年轻时候没有的，倒恍如他半生执剑之中，静伫与三体世界对峙的目光。“还活着的罗辑已近暮年了，我永远都是这个年纪，所以……也算不上活着。”
“我从来没说我就是章北海，这种事情，不管你是谁，都无法断言。说不定有一天，丁仪博士做实验出了个差错，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只记得勾股定理了，那还能算是他吗？”
“能记得勾股定理就不错了，后面其它复杂的东西，他都能自己推算出来。”叶文洁静静听着远处寒风呼啸的空响，短发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让罗辑在认出她前思考了很久。
“您是……叶老师？”罗辑望着她依稀能从眉眼间辨认出来的容貌，加上他自己的揣度，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算是吧，年轻时候的。”叶文洁的笑容很凄然，“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丁仪大步顺着廊道走向维德，端详着每一个站在这里惴惴不安的人，“等一下小云和小褚要过来，可能挤不下，再说我看小云的身体状况，您这照顾一下，别吸烟了吧？”丁仪用指尖点点维德手中还在徐徐吞吐烟雾的烟头。
“你们这么快就认识了？”维德倒是没有把烟熄灭，他饶有兴味地回望着丁仪，把烟放在桌角的小支架上，“本来我想介绍云天明给你认识的，褚岩留给章北海。”
章北海听到他的名字，像骤醒一样转过头，“丁博士自来熟，您得习惯他，但是褚岩是……‘蓝色空间’号的舰长吧？我们交集不是很多。”
“再想想。”
“真想不起来了。”
“‘自然选择’号最后不是……”
“被‘终极规律’号攻击了。”
“对对对，”维德如释重负地长叹，“再然后‘蓝色空间’号攻击了‘终极规律’号，这事您不知道？”
“我知道？我哪知道啊！我那会都已经死了……”章北海恨不得把烟掐在维德脸上。
星环城的一天开始得那样自然，像公元世纪那样，长风顺着蝉鸣悠悠地从窗外抚进窗内，清晨的阳光萦绕在眼帘之外，让人忍不住在这柔和的光芒中睁开眼。
“你醒了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章北海一睁开眼就看见维德俯下身问他，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维德如炬的目光一直紧紧地随着他的眼睛流转，像是有一种无形的联系牵引着他们，每次摆动都有相互呼应的韵律。
“还行吧，那还真得多谢你的热情招待。”章北海坐起来，把目光移开了，这一次维德没有跟着他转过去，“昨天晚上隔壁楼到底在做什么实验，那声音跟锣鼓似的，简直百鸟齐鸣，我晚上三点多钟才睡着，差点没醒过来。”
“这个……”维德忍不住朝着章北海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丁仪住在那里，您得习惯他。”
02
罗辑觉得这一切都空空荡荡的。
在这个陌生而崭新的城市，他蜷缩在万千房舍中的一间里，窗户不像从前地球上的都市一样映出灰雾苍茫的天色和流光溢彩的大街小巷。原先的都城被嘈杂的音浪和起伏的灯光填满，就是空茫的空气里也像填满了不安宁和沉重，但星环城的结构让他有了太空深处的感觉，自己和包围自己的小小屋檐就是漂流在虚空中唯一的实体。
“你没必要亲自过来的，”他听见毕云峰在门外轻声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你来说不重要，”这一次他听见维德的声音，令他惊奇的是，那里面蕴藏着深深的空虚和疲惫，就像他第一次在办公室里见到维德那样，悠悠地、朦胧地睁开睡眼。“但是，请让我看他们一眼吧，表达星环城全体对他们的敬意，不管他们的躯体或是亡灵如今身在何方。”
“你真的只想看他们一眼？你甚至让设计工程师没有给他们必要的信息，你实际上是想把他们的辉煌留在星环城为你服务，是吗？”毕云峰没有提高声音，只是淡淡地询问，但是每一个字都像看着维德的眼睛说出来的，带着凝练的机锋，“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我们能够复制他们的辉煌，他们就不再那么伟大了。”
“我知道。尽管我想留住他们，但这一切都会结束的，所以请你答应我，上岗之前的训练都交给我，我更了解什么是有血有肉的近代史。”维德不再那样散漫了，他一字一顿地回应着毕云峰，那话音中流露出的是命令而不是请求。“罗辑博士，开门。”
“等……等一下，”毕云峰无奈地摇头，“那门是你从外面锁上的，不然他早就出来了。”“哦，这样啊，可是我忘记是哪一把钥匙了……”
维德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找钥匙和试钥匙，外面不断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让他想起他生活的那个年代，校园或是剧院庄严的大门牵绊着厚重的锁链在朝露中缓缓开启，铁锈泛着暗哑，诉说岁月和风雨留下的痕迹。
但在这个用体征识别和其他高科技锁门的时代，还带着钥匙的人几乎见不到了。不知道维德在想些什么，这种费力又高风险的古代安全措施他还真的打算用……他还真的用了。
锁开的那一刻，那一声“咔哒”让罗辑有了安心的感觉，他赶在维德之前把门拉开了，“进来暖和是没希望了，进来被风吹一下吧。”
“不用了，我就是过来叫你出来的，”维德靠近门框，将手搭在罗辑的肩上，“欢迎来到星环城。”
03
一切都会好的，这是维德宽慰罗辑说的话，但是当他真正踏上星环城的土地时，从窗外望出去的空灵都不存在，整个城市的繁复庞杂显现出来，压在他的头顶上，让他不堪重负，像是透过一双深邃的眼睛翻阅着背后骤浪翻涌的内心世界。
“我找一下，星环历史博物馆就在那里，大概是……大概是从城郊大道往前一千米，。”看见罗辑探询的神色，维德加上了一句，“是你们那时候的一千米。”
“也是你那时候的。”罗辑看着维德，他的气质仍然有着公元世纪的冷峻沧桑，但在掩体纪元这个一切又重新萌芽的时代，维德看上去不像以前那样突兀而刚烈，“那我们走过去？”
“对，走过去。”
星环历史博物馆只有基本构架，墙面像一片不毛之地，仿佛随时都要倾圮。罗辑看见所有抵达这里的人也像他一样被这与古时相似的荒凉吸引了，熟悉的感觉使他心中涌起温暖。
“开始了。”维德的声音很平静，但他的眼睛轮流扫视着每一个人，“我很高兴能和你们在时空的这一端相会，尽管彼此都知道，你们只是被代码操控着的全息影像，但也许你们的灵魂和品格，与我们只能在史书中翻阅的记载是一致的。我希望星环历史博物馆能把这个使命交给你们——让你们讲解那段动荡的历史，让你们复苏尘封的记忆。
“这个地方和你们曾经生活的环境存在不同，所以我们唯一的愿望，就是你们像原来那样生活下去，直到有一天重新走进这个地方，给所有的人讲述曾经……”维德没有再说下去，他仿佛觉得这一切都是徒劳一样，再次把目光转向每一个人，轻飘飘地吐出一句，“就这样。剩下的都是人们虚无飘渺的希望，可以不听，重点的已经结束了。”
罗辑也没有去听维德接下来讲了什么，他一个人欣赏粗糙的建筑外墙，在白纸上随便涂画着，他估计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心情。经历过的人不一定能复述，他知道维德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定懂得这个道理，但星环历史博物馆不是只给他看的。
“你这是在画什么啊？”丁仪突然凑过来，“哇，勾股树？”
“好像是叫勾股树，”罗辑点点头，“就随便画吧，打发一下时间。”
“几何图形有着天然的美，那种美坚凝而又空灵，但是你这个画得真够难看的……下次再过来听演讲的时候得带把尺子。”丁仪拿过小纸片一看，很像是以前教到勾股定理的时候老师为了活跃课堂气氛让学生画的东西，“你这样还能和中央美院毕业的情人结婚，简直厚颜无耻。”
“这你都知道？”罗辑诧异地转过头。
“总得知道得多一点才能待在博物馆吧，我想你也是一样，我敢打赌，你在危机纪元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不认识章北海的。”
“这个……黑暗战役发生之后我对他也没什么印象，好像都是看了历史书才……”罗辑突然停住了话头，“那我们在这里和看历史书有什么区别？”
“看起来好看嘛，总的来说在这里也不算是受罪。”丁仪很高兴看见对方领悟了这一点，“说一句不太尊敬的话，如果罗辑不在了可能会更好，要不然他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和他记忆中的样子不一样，会拿锤子直接拆了星环历史博物馆。”
04
他们离开是在维德走后，因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有人意识到已经可以离开了。
罗辑刚刚适应了这里的建筑铺天盖地的拥杂，迟暮的晚风清冷寒冽，勾染出高楼大厦如山坚毅的曲线。斜照的夕阳把盘曲的林荫道向远处空旷的深渊延展，终点沉入视线不及之处。
“你们有没有谁……认路？”云天明轻声探问，“虽然这条路很短，但是我们都是被带着走过来的。”
他们围着路灯在路面上投下的一点光影，像迷途的旅人守着着柴枝燃起的一点星火。
“我知道，”章北海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坐过星环城内短航吗？”
“是不是就像会飞的地铁？”丁仪粗略形容了一下。
“……差不多。”章北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因为这个比喻虽然不着边际，但却点明了实质，有着意料不到的传神。“我们离站不远，现在可以进去买票等发车。”
“你确定你不会在站内迷路了？”丁仪忍不住笑了，“谁知道现在的地铁里面有多复杂。”
“不是地铁！那叫城内短航！”
在经过三道大门、四条通道、数不清的检票口之后，章北海成功地带着所有人迷路了。
就像一个生活在盛唐的古人闯入地铁站一样，城内短航的线路如同星环城的建筑一样庞杂晦涩，绕着绕着就很容易陷入死循环。
“你看我没说错吧，你还信誓旦旦地说可以走到……”丁仪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研究着墙上的指引和线路图，“得往那边走。”
丁仪最后不负众望地带大家坐进了五号线的机舱，在找了半个小时路和坐了一分钟直升机之后，他十分嫌弃地拍着章北海的肩，“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算了算了，”罗辑看了章北海一眼，“他下午也这么说我来着。”
05
“你看……我是谁啊。”
来到星环城的第二个夜晚，罗辑蜷缩在小小的蜗居里，面对着寒冷而又深沉的空白自问自答，那回答好像就隐藏在徒然的四壁间，只要他探询的目光再锐利深切一些，答案就会从幽暗的深渊中浮出水面。门是开着的，但他不想要出去。
“那你觉得你是谁呢？”罗辑听见深沉的回音从身后传来，他骤然回头，看见章北海在他半开着的门框边上站着。
“我？我能是谁呢……我就是一个程序啊。”罗辑无奈地回答，这个答案是理性而准确的，但他不满意。他想一个程序不可能有如此复杂的思绪，他总感觉自己仿佛聆听着内心空谷传来的阵阵回响。
“你不就是罗辑吗？”
“我不是。”罗辑的回答斩钉截铁，“他是一个有些玩世不恭的人，有着自己的生活，妻子美丽纯真，他们拥有澄澈如世外桃源般的天地，拥有那个时代的美好记忆，是爱让他选择了建立威慑……他走的每一步都有坚定的信念支持，但我没有。
“我失去了一切，失去了身处的那个时代，失去了我爱的人，在我还没有经历过醍醐灌顶的顿悟之后就领悟了历史的走向。我只能讲述，无法复述，因为他们也没有成功地复制罗辑，甚至可以说非常失败。”
罗辑的眼睛依然失神地怅望着天花板。丁仪让他知道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忍不住在辗转中思绪翻涌，最终明白了自己不应该知道那么多，不应该在星环历史博物馆度过残存怨言的岁月。
“你下午带着我们乱跑，真像你带着星舰逃亡的样子。”
“也许我再过几十年时光会那么做的，但我现在……我还没经历过就被告知我做了，这令人痛苦。”章北海从后面把门关上了，隐约有锁转动的声音传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没有机会选择了。”
他们不顾一切地靠近了，跨越深湍的时光长河，只有两个孤独的灵魂在深深凝望，渡过河流，只怀揣动荡的心彼此相依。罗辑看见窗外的光影在章北海的肩章上投下带着暗影的轮廓，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发丝像蒲公英一样飘飞，沉入无边的黑暗。在眉眼相接的那一刻，他们拥抱在一起，灼热的心短暂地沉入忘我的幸福里。
“你在……你在看着我？”
“我在看着你。”
“你看着的是我啊。”
“是啊，我想看着的就是你，从外貌到内心都是你，而不是章北海。”
06
“下一站：星环历史博物馆，请要到站的乘客做好准备。”
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维德难得笑着一个一个拥抱他们，把他们送走了，没有迷路。
外墙不再是原来的样子，罗辑看到那上面的大门用的是古老的锁，锁链印着点点锈迹，斑驳中泛着清冷的光。
“接受现实吧，”丁仪趴在罗辑的耳边说，“有些事情吧，就像勾股定理一样，你再怎么调整两条直角边，都没有斜边那么长，你做好一条很长很长的直角边就行了。”
“这样奇怪的比喻亏你想的出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End

这文得有两个星期了……

我 就 是 咸 鱼😭

写完我自己也很心疼罗辑小天使啊……希望另一个世界有爱他的北海【雾